有一种语言叫无言,一招手势,一个微笑,一闪深深的灵眸,“呀、呀、呀···”粗犷无言的呼唤。是教你心领神会、心心相印的沟通。
清晨,两扇灰色厚重的铁大门早已敝开,大门口那棵高大挺拔的雪松䨱盖着半边庭院。茂盛的枝条像匹奔腾的骏马扬起的尾巴,跳出墙外。苍翠的针叶尖上饱含着晶莹欲滴的露珠。
环顾四周,我习惯地在寻找什么,在围墙北面的旮旯里,他正在弯着腰扫地,看见我后朝我走过来。憨厚地一笑,眼皮上几根翅起的长眉毛抖动了两下,放下扫帚,他抬起右手,大拇指和食指并拢向右扭动着,又将左手握成空拳,右手五指伸直并齐,上下挥动,我点了点头,懂了他的意思,
他是我单位——大冶市公路养护中心金湖站职工--聋哑人张绪忠。
我掏出钥匙打开仓库门,他走了进去,从墙边拿起那把昨天清水沟被弄断了木柄的钢锹,顺手从工具架上捏起铁锤,左手提起半截锹柄,将铁锤在钢锹上耳处两边来回捶打几下,“当”一声,钢锹落在地上,他拿起一根新木柄刨得光光的,最后用砂布将木柄擦磨得平整、光滑。装木柄是很有技巧的,根据木柄的弧度不断地调整木柄的与锹的平衡度,他用最筒单的检测方法,一只手托起锹柄的中间,另一只手按住锹柄的上末端。如果锹面是平的不打翻。用起来才不会扭手。
我们懂他,懂他的手势,懂他的笑,也懂他的心。他刚调来不久的一天傍晚,我接到他爱人的电话,问我单位是不是有人看他是个残疾人欺负他,好像意思是说他“不是单位的人”。第二天,他把我拉到会议室,指着墙上的“岗位照”,又指着自己的胸口,然后双手向两边撒开,口中不停“呀、呀”着。这一连贯的手势,我什么都明白了,“岗位照”上没有他,怪不得说“他不是单位的人”。一张小小的“岗位照”,对他来说,意义是多么的深远。他是认死理的人——大家都在“岗位照”上有相片,而我没有,这不说明我不是单位的人吗?我懂得他是在想:我是一个残疾人,但拿了国家的工资,是这份工作养活了我,常怀一颗感恩的心,我一定要比别人做得好做得多,对每项工作都尽心尽力地去完成。
他没有语言,只有行动。
一次打路肩草,一人一边并排着打,等他换好打草绳加完油,路那边的同事早已超过了他。准备喝口水的他还是将矿泉水瓶插回了屁股袋,连忙发动打草机加大油门,高速旋转的绳索形成一个圆圆的飞圈,在他的操纵之下,上下前后左右飞动,触草之处茎叶飞扬,纷飞的石子撞击着双腿,他也顾不上疼痛。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什么,是因为他做得无话可说,他也无言对同事们表达什么,是他心中有杆秤,能称出自己的分量,称出自己的尊严。板车已经很久没动过了,明天要用,下班后我从楼梯间拉出来,两个钢圈压着轮胎贴在地上瘪瘪的。“呀、呀”是张绪忠站在我身后,他皱了皱眉头,摇了摇手,天快黑了,只好明天再修。
第二天,我来得很早,打算早点将板车拖出去修,转过墙角,就看到张绪忠双脚并拢,两手握住气筒柄身体一上一下给车胎打气,停了下来,右腿弯曲身体倾斜着用手掌使劲地按了按胎,板车在抖动,他又直起身一连打了几下,抬起左手膀擦了额头的汗,然后好像不放心地又按了按胎,点了点头,俯身取气筒夹子,抬头看见了我,随手捏把钳子往两个车胎敲打着,发出“咚、咚”的鼓响声,钳子弹得高高的,他是在告诉我,板车胎已经修好了。
其实,无言不是有话不能说,有心才是在用行动激励人。无言有心是做好事做对人的最高境界。
(作者:李国有——大冶市公路养护中心金湖站站长、大冶市作家协会会员)